1970年代有首廣東歌曲叫「天才與白痴」,歌詞是這樣寫的:「呢個世界上,有精仔、有懵仔……邊個係天才……癲仔…… 。」人們常說:「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缐之隔。」實習那一年,某月輪值到松山療養院,稍稍體會了之間模糊的界線。
松山療養院是台北市醫療體制尚稱完整的精神療養院,除了急性發作的患者需隔離外,平常都能在固定的空間?活動。實習期間喜歡和病友交流,希望從中可以略知精神患者的思緒,有些口出狂言、自以為是上帝,如同當今社會中部分所謂宗教領袖常以「妖言」來「惑眾」,撇開精神狀態不談,其實有些異曲同工。
有一患者、已住院數次,每次見面他都會把他的病史重複一次:第一次罹病是在上大學的半年後,學業因此中斷。隔兩年再度考上,舊疾也再復發。週而復始,他也記不清到底考了幾次了。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天才,考了四次聯考的我好不容易才矇上,他竟然可以年年考上,更令我訝異的是,他還把精神分裂的症狀、分類及癒後的狀態一一説給我聽,一位精神病患給一位實習醫生上了堂課。
我也經常和一位病友下棋,他老是一手撫著胸口喊胸痛,訴説著他被女朋友拋棄的故事。他看上去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,時而東張西望,然而他卻能很快的走下一步棋;而我聚精會神的反覆琢磨,久久才下一招,一個月裡我竟從未贏過他一盤棋。
醫院的規定是只要患者病況穩定,週末可以回家和家人相處,禮拜天晩上歸隊、禮拜一早上開週會;週會時,所有病友和醫護會圍成一圈討論病情。
某次,一位躁鬱症的患者站起來交心:「這次回家還好,可是還是控制不了情緒,還和父母吵了一架。」旁邊另一名病友馬上站起來拍打他的頭説道:「你馬滴笑(台語)怎麼可以跟自己的父母吵架?」或許很多自詡為正常人的,表面像是平靜無波的池水;而被認為精神狀態異常者,卻總是充滿波瀾,然而,深深的底心裡,我們都可以擁有一樣的道德和仁善,並無不同。
電影「美麗境界」(A beautiful mind),描述著一名天才數學家一面對抗精神分裂,一面卻成就了非凡的事業。另一個無人不曉的天才畫家梵谷,也選擇過割耳自殘。所謂IQ的高低是人為的分類,那些高IQ的族群,在某些面向上,也有他們高智商下的有所不能。
一個月的精神科實習,或許是自己的定力不夠,每天晚上都在胡思亂想,懷疑耳朵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幻聽?半夜醒來還會測試眼睛看到的是不是幻覺?總是心神不寧,沒一天睡得了好覺,因此也確定了和精神科無緣了。很敬佩以精神科為志業的同學,沒有手術刀,也沒有保證治癒的藥方,年復一年,日復一日的和他們受傷的靈魂對話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