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請國泰婦產科受挫,卻從未覺得那是人生的盡頭,自己已經很習慣接受失敗;加以有母親、未婚妻的反對,此後便未再申請其他醫院的婦產科。
我非常了解自己,年輕時對小孩子沒有足夠的耐性,小兒科絕不是我的選項。做學問,也自覺不是那塊料,在實習期間看過太多費了很大功夫作診斷,結果仍是束手無策,只能無奈地告訴病人:「你只能再活幾個月。」性子急的我實在不喜歡那種漫長等待、卻始終看不見治癒希望的感覺。
當時我仍住在繁華嘈雜的通化夜市,經過一個月的沉澱與思考後,最終決定報考外科,雖然執起手術刀不代表著能夠抵擋任何生老病死苦,然而,至少它最快、最直接的能夠讓人看到治療結果。
當年外科也是極為熱門的科別之一,一百多名醫師報名長庚外科,經筆試、口試,統共錄取了十七名,不知是幸或不幸?做為被錄取者之一,就此走入了外科的「殺戮戰場」。
1981年的林口長庚醫院,除了一棟醫學大樓和宿舍,辦公大樓外一片荒涼。彼時帶著未婚妻到醫院參觀,她問了我,你真的要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上班嗎?好賭的許姓同學也揶揄的說道:「老賴!聽說長庚外科是魔鬼墳場,如果你可以在那邊待過一個月,我輸你十萬元。」
大部分的人大概不會相信,到長庚外科的第一個月就整整排了十六個值班,兩個禮拜就嚇跑了一位,院方這才調整成十五班;一位要好的同事幹完了一個月就告訴我:「老賴!這不是人待的地方,走吧!」
我何曾沒有過離開的念頭,但當年一個月兩萬六的薪水已算是不薄的待遇,況且經過軍中的磨練,讓我也多了一點韌性。不僅沒有被沉重的工作嚇跑,一待便是二十二年。
許姓同學的那筆賭注始終沒有落入我口袋,那時別人眼中的魔鬼墳場,後來竟囊括了我的大半生。
Photo by Marc-Olivier Jodo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