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3年時過中秋,傍晚背著綠色軍用帆布包返鄉,走進村莊內,眼見滿頭斑白的媽媽正在曬穀場邊處理農務,秋風吹來陣陣的涼意,心底升起一陣酸痛的感覺。當夜輾轉難眠,拿起四書翻了翻,感觸良多。順手寫下:「我思念我年邁的媽,猶記得離別的剎那,月色朦朧,夜風吹著她,鬢邊白髮,她低聲的囑咐愛子:爭得功名才回家!
幾天在家做些簡單的農事,也認真的想著要往哪裡走。終於提起勇氣告訴父親:「我想去台北找工作,順便補習考大學夜間部」。父親一聽很詫異的說:「既然決定要念書,工作就不用找了,專心的去念吧!」
背著沉重的包袱,搭上往台北的平快車,與軍中同時退伍的同袍在台北會合,找了家補習研,空閒之餘和朋友一起到處找「頭路」。有天閱報看到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,和友人一起去應徵。到達地點,說明來意,對方卻以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們說:「你們行嗎?要當大貨車的捆工喔!」即使我們願意嘗試,對方卻看也不看的揮手趕人。這才發現,原來工作不是你想要就有的;不過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不自量力呢!
轉眼過了數月,三姐結了婚在嘉義租了房子,白天她們上班沒人看房子,問我要不要去她家住,幫她看家也可以念念書,心想,就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!於是過完年就住三姊家,重拾舊書本,給自己訂下了目標:「不當醫生,就捲鋪蓋回家種田」。
這幾個字還留在保留下來的一本書上,到七月大學聯考之前的那段期間,每天讀到天亮才上床,中午起床和一位同樣是服完兵役在準備重考的高中死黨,外出打打彈子(撞球)、傍晚返家,日復一日,天天如此,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念過書,也是這一生唯一最用功的日子。
聯考終於考完後,心裡已有了數,考得還不差,但仍沒把握是否會考上。因為填志願時,除了當時僅有的五家醫學院的醫學系外,只多填了數個台大農學院的科系。
以前放榜時,只有收音機會一一念出各系所的錄取名單。晚上在床上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,當晚卻出奇的睡得好平靜。第二天一大早,沒告訴任何人,騎著摩托車往市內找同時考上交大的同學,半路上就碰到了他,手裡拿著報紙,老遠就喊著:「你考上醫學院了!」其實我已心知肚明。和他一同折返家裡,父親和一些老友在客廳裡聊天,好友幾個快步衝進客廳,一邊拿出報紙、一邊大聲的說:「歐吉桑,賴永隆考上醫學院了!」
父親接過了報紙,瞪大著眼睛,懷疑的問:「在哪裡?真的嗎?」我靜靜的看到了父親的手在發抖,抖的好厲害!回想這一生,真正努力念書的時間,也就是最後考前的六個月吧!
台北 賴永隆醫師
前長庚醫院一般整形外科主任
前長庚醫院台北及林口美容外科中心主任
前中華民國整形外科醫學會監事
前中華民國美容外科醫學會常務理事